尼克·巴蒂亚(Nik Bhatia)南加州大学马歇尔商学院金融与商业经济学副教授,研究方向为应用金融学与固定收益证券。
曾在大型资产管理公司Payden&Rygel从事美国国债交易,在货币市场和利率期货方面有丰富的交易经验。
从事资产管理实践期间,研究数字货币的相关金融理论,分析数字货币在资本市场上的潜力,并发表了论文《比特币的时间价值》。
第一章 佛罗伦萨的金弗罗林
第二章 分层货币的出现
第三章 中央银行
第四章 美国联邦储备系统
第五章 正在退休的黄金
第六章 残破不堪的美元
第七章 货币的文艺复兴
第八章 分层比特币
第九章 央行数字货币
第十章 货币面额的自由
第八章 分层比特币
比特币由于其作为第一层货币的属性,已经成为自己的货币金字塔。这个金字塔让人联想到过去以黄金为核心的金字塔,但BTC的第一层地位并不完全来自比较和比喻。中本聪设计了一种专门模仿贵金属的数字资产以吸引需求。比特币市值的指数级增长只是强化了哈尔·芬尼这样的第一批比特币信徒的论点。
第二层BTC出现的原因和第二层黄金一样,人们愿意对BTC持有债权,就像人们对黄金持有债权一样。如本书前五章所述,数字资产的新兴世界是由BTC锚定,其方式类似于国际货币体系由黄金锚定。BTC是一种像黄金一样的中立的、无交易对手的货币,是人们信任的最终结算方式。
本章讲述的是以BTC计价的分层货币体系,以及BTC如何在整个数字资产领域发挥主导作用。
拥有实物
那些努力拥有第一层货币的人经常用“拥有实物”来描述拥有的贵金属,而不是第二层黄金证书、股票或任何其他支付黄金的承诺的票证或交易。
他们敏锐地意识到第一层黄金和第二层黄金证书之间的区别,并选择拥有实物金币和金条,而不是黄金替代品。这归根结底是信任:他们只信任实物,因为实物意味着无交易对手方。
比特币具有和黄金一样的国际中立性,它不依赖于任何特定的人、公司或国家而生存。但在现代社会,比特币比黄金有一些优势:它无处不在地存在于计算机上,它不需要用装甲卡车、轮船和飞机在全球范围内运输,它也不需要使用昂贵的设备进行纯度测试,只需要一个比特币节点。
比特币的金字塔以BTC的实物所有权为基础,而BTC的实物所有权始于比特币私钥的管理。就像实物黄金的所有权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金库和安全技术一样,比特币私钥也需要安全精准的管理,以避免丢失和被盗。BTC的安全和离线存储被称为冷储存(cold storage),这意味着私钥不是在线生成或存储在热钱包(hot wallets)中。
冷储存是一个蓬勃发展的业务。富达投资集团(Fidelity Investments)是全球最大的金融机构之一,管理着超过3万亿美元的资产,该集团在2018年推出了自己的冷储存子公司,名为富达数字资产(Fidelity Digital Assets),代表大客户持有BTC。比特币并不完全是货币学和密码学的融合,它也是金融业和应用密码学的融合。
我们必须注意到,随着大型BTC托管机构的引入,这些机构的客户将不会拥有第一层BTC,而只拥有第二层BTC,因为BTC私钥将由托管人拥有。正如比特币社区中所说的那样,“不是你的密钥,不是你的币”。当然,托管人将在其管辖范围内受到政府的监管。一些政府已经表明了对作为一种新的货币技术的比特币的友好态度,但由于比特币有可能取代不稳定的政府货币,这种态度不会在全世界范围内完全体现出来。
BTC/美元
现在有各种各样的第二层BTC货币类型,有些金融工具反映了当今传统金融体系的金融安排,比如存款;另一些则是新颖的,只有在比特币诞生后才有可能出现。第二层比特币的第一个例子是交易所的在线BTC/美元的存款,如图14所示。
图14
2010年,为促进BTC和美元之间的交易,成立了最早的比特币交易所:一个活跃的市场存在于想要在BTC和美元之间进行交易的人之间。比特币被设计为一种货币,并且在其诞生后不到一年就被完全按照预期使用。另一个对比特币常见的批评是,它不能用来购买商品或服务,因为大多数企业不接受BTC作为支付形式。这种批评意见忽略了一点,即BTC可以用来购买最重要的商品——金钱,在交易所里,BTC可以购买美元、欧元以及可以选择的任何其他主要货币。
2010年,BTC和美元之间的汇率制度建立,这加强了BTC的流动性和其作为一种新的替代货币形式的前景。比特币交易所的客户余额是第二层BTC的最初形式,余额是对BTC的债权,而不是对私钥本身的所有权。一些交易所通过允许应要求对自由流动的BTC进行兑现,并对所有存款提供全额储备而非部分储备,从而建立了良好的声誉。其他交易所则会像过去几个世纪银行拖欠存款一样拖欠客户余额,无论这是由网络攻击、盗窃还是部分储备造成的。尽管早期有一些失败,但对比特币交易所的信任已发展成比特币的基石,并且几乎马上,BTC的时间价值就呈现出来:拥有存款的客户可以将他们的抵押品按一定的利率借给其他人。
合法性
比特币作为一种新的全球货币,仅仅用了5年时间就取得了合法性。不可否认,由于其颠覆性和去中心化的特性,它并不是政府或金融业的宠儿,但它取得了足够的市场价值、风险资本的关注和法律关注,使其成为主流话题。到2014年,比特币已经成为一股地缘政治力量。随着网络的蓬勃发展,它吸引了价值、研究和投资,进而具有了更高的价值。在这一时期,企业家们开始围绕比特币建立一个完整的基础设施和产业,因为它已经成为全球公认的不可伪造的数字货币。比特币早期历史上发生的事件,也是它寻求成为一种自然力量和货币世界中可替代固定资产的过程。
在出现的第一年,比特币毫无价值可言。它没有价格,但确实有人相信这个项目,相信BTC值得投入电力、计算能力和努力去赚取它,因为它是一种存储已经完成工作的方式;工作证明和比特币挖矿可以被视为一种劳动形式。备受关注的、最早的比特币交易发生在2010年5月,一位比特币软件开发者在网上支付了1万BTC购买了一份25美元的“棒!约翰”披萨,相当于0.0025美元。现在这笔交易的市值约为7000美元。
2011年2月10日,科技博客Slashdot发布了一篇题为“在线货币比特币达到美元平价”(Online-Only Currency Bitcoin Reaches Dollar Parity)的文章。由于Slashdot网站在软件工程师中的很受欢迎,许多早期的比特币使用者将这篇文章作为他们第一次听说比特币的时刻。在这首次网络宣传之后不到两年的时间,比特币就开始受到广泛的普及和关注。越来越多的社区用户都相信这种新的货币形式,并同意预定的供应计划是值得保护的。很快,众多开发者和思想分享者在网络上聚集在一起,至此,中本聪也彻底消失了。截至本文书完成时,中本聪在比特币诞生的第一年里挖掘的约100万BTC从未被交易过。
2011年6月,BTC的总市值突破1亿美元,大约在同一时间,Gawker网站发表了一篇题为“你可以买到任何可以想象到的毒品的地下网站”(The Underground Website Where You Can Buy Any Drug Imaginable)的文章。丝绸之路(The Silk Road)是一个非法药物买卖的网络黑市。BTC作为一种新的、在线的、去中心化的数字货币,还没有被执法部门关注,成为丝绸之路网络用户交易的完美货币。在比特币中,没有一家银行可以标记可疑的交易,没有现金必须通过邮件发送或当面交换,关键是也没有执法部门监控比特币分类账的交易情况。在没有人看的情况下,比特币交易可以是匿名的。Gawker上的文章解释说,人们必须先到比特币交易所购买BTC,才能参与这个在线市场。
至于交易,丝绸之路不接受信用卡、PayPal或任何其他可追踪或阻止的付款方式。这里唯一好用的钱是比特币。
美国联邦调查局最终展开调查并关闭了丝绸之路网站。美国联邦调查局在行动中查封了BTC,并开始面对数字时代货币的新真相。从那时起,世界各地的执法部门开始监控比特币分类账中的可疑活动,以便追捕犯罪分子。为了做到这一点,执法部门将比特币交易与互联网位置数据相关联。在执法机构开始监控比特币分类账后,比特币已远非犯罪活动的理想货币。这种监控对提升比特币的合法性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2012年11月28日,在第21万个区块被挖出后,比特币发生了第一个减半(halving)事件,每个区块的挖矿奖励从50 BTC“减半”到25 BTC。虽然从区块链的角度来看,这一刻没有任何的特别和戏剧性,但从货币的角度来看,这一刻至关重要。当中本聪设计出比特币软件代码的第一个工作版本时,他勾勒出了一个绵延一个多世纪的未来货币政策。4年后,比特币的网络经历了第一次供应调整,没有任何参与者表现出贪婪或反对。预先确定的供应时间表、每个纪元后供应量减半以及最大总供应量为2100万BTC,这些都是被遵守且不受质疑的网络规定。
中本聪发明了非自由裁量的货币政策,人类的自由裁量永远无法改变比特币的供应算法。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对这项令人敬畏的发明形成共识,投资比特币的论调也开始高涨:它是一种无法扩大供应量或贬值的货币,比特币作为数字黄金的时代已经到来。
2013年,BTC/美元的价格猛增,超过1000美元,使该网络的总市值达到100亿美元。《金融时报》《华尔街日报》和彭博开始定期发表关于比特币和不断发展的加密货币行业的文章,比特币的品牌也开始得到认可。政府官员很可能轻视了去中心化加密货币的想法,因为比特币缺乏中央发行机构,引发了关于货币与政府分离的讨论。
2014年,比特币正式获得美国政府的认可,朝着合法化的方向迈进,摆脱了“丝绸之路”留下的不良印记。美国国税局认定,BTC应被视为财产,以美元计价实现的收益应缴纳资本利得税。美国政府承认拥有BTC是一种无可厚非的财产形式,就像房地产或实物黄金一样,应该作为财产征税。
此外,美国商品期货监管机构还裁定,比特币确实是一种商品而非货币,并将比特币与黄金进行比较,而且得出结论:由于软件依赖于私钥,拥有BTC就是拥有一种数字商品。尽管由于其新颖的特性难以在传统语境中定义,但比特币已开始蜕变为单独一个资产类别。
到2014年,连美国政府都充分意识到了正在发生的货币演变。比特币吸引了那些治理和产权稳定性较差国家的储户,他们希望拥有一种无国界、防扣押的货币。比特币也吸引了那些对美联储作为货币纪律来源失去信心的美国储户。地球的每个角落都存在着对比特币的真实需求。2017年,比特币的总市值在迄今为止最剧烈的价格暴涨中突破了1000亿美元,比特币的指数级增长已经成为不可否认的事实。